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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货摊与古玩店
《兰州画坛轶事》之五
自原其说连载
兰山中学旧址在现在的兰州博物馆砖塔院,我每天去那里上学都会路过其时的旧货商场东城壕,每到黄昏,那些白日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小贩会把一天收来的杂物摆地摊兜销,多是旧衣杂物,有时也碰到一些字画古玩。
民国末年,世风虽混沌却也是可贵淘金年月。太平盛世,民间崇文尊古,大凡家道富裕,居家有院子堂屋 ,墙上必有卷轴中堂配对联补璧, 条案上也陈设些花瓶古玩,烘托主家书香门第气味。至浊世,水深火热,生灵涂炭,这些本在大雅之堂高不行攀的字画古玩,也就沦落到贫民窟地滩上变得垂手可得。我对这些物件很感兴趣,常常流连于此,也在此淘到过不少宝物。
曾淘到一部线装书,嘉庆金陵抱青阁珍藏版,乾隆金阁书业堂重印版芥子园画传,木刻印制线装四策,写真秘录,仙佛图,贤俊图,美人图,附图书印章会纂。
还有一盒古墨,黑漆盒烫金大龙图画,包装精巧,内藏四个锦缎小盒,各有一块乌黑墨块,质地纯粹透着黑炭般光泽,只看包装就不似寻常,细观墨条,每块正面都雕有龙凤图画,旁边面有大清乾隆年制字样,图画与刻字也都烫了金。曾经只知瓷器有如此题款必出自官窑,墨条若此应是皇家御用之物。
再有一个白描小手卷《十六应真图》,落款为竹邨,年代不详。据记载,清代有两位和尚画家叫竹塘与竹禅,从纸质新旧判别,作者应该是清末民初的和尚。手卷高三十,长一百公分,底子完好但画面皱褶严峻,若经专家从头揭裱修正,应能康复原本面目,这幅画铁线描笔法十分典型,妙在人物动态,神态吃苦生动有趣,不见寺院理佛画卷中常有的僵硬刻板匠气。
有一次我在摊上见到一块抄手砚,很是独特,从速跑回家取钱,回来却已物归他人。但也有抢了他人先的时分。有一天黄昏,我和平常相同在放学回家路上逛旧货摊,在一老头挑的担子里,发现一件很特别的东西,黄色粗麻纸卷,里边是编撰规整的小楷,文字内容似佛经很奥妙不知所云,看起来很陈旧,老头是当废物卖的。我也一知半解,但很喜爱就买了下来预备回家。还未走出东城壕,迎面碰上个老头,看到我手中的纸卷很猎奇,要求看看。他看后很感兴趣,期望我转让与他,我感到这个纸卷可能是个宝物,没有容许,他就跟着我边走边劝说,提出用他的保藏品与我交流,他一向跟随我到家门谈锋离去。
我认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又找上了门,说他家有一大柜子装裱好的字画,任我选一件与之交流,我仍是不愿。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对我软磨硬泡,我才动了心容许到他家看看再说。他把我带到他家,翻开一个大橱柜,里边都是他保藏的书画,表明我能够从中挑选最喜爱的画作与字卷交流。这一招终究打动了我,我就从中选了一幅傅抱石画的和尚像与之交流了。
那幅画很简单,一个和尚凝视一只乌龟,人和龟都画得十分生动逼真,题识“不免有情”四字,落款是:“傅抱石作于重庆歌乐山金刚坡”,画意应该是挖苦小人的。其时傅抱石没什么名望,我底子不知其为何人,信任整个兰州也没几个人了解他的布景。买卖后,其他文物估客才说我被骗了,我得到的那个写满字的纸质粗厚的黄纸卷正是敦煌经。就在那个时期,张大千的敦煌岩画描摹画展在兰州展出,敦煌自此为外界注目,敦煌文物更是被视为国宝,用它交流一幅无名氏的画作,岂不吃了大亏。
那幅画我很喜爱,艺术与文物价值原本便是两码事,不行论比,所以并不为此悔恨。但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傅抱石后来成为中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画家之一。
说起这个与我换画的老头还有点来头,他是回民,名叫张凯臣,不打不相识,自此与我成了熟人。后来,他在曹家巷城墙边开了间古玩铺,铺面很狭隘是敞开式的,装着十来块顶天立地一尺多宽的门板,白日卸下门板倒闭,晚上嵌上门板关张。那个年代的店肆多是这种格式。
铺子里墙面上挂着字画。我上学路过,常常会进去随意看看、听听古玩估客或文人爱好者们谈天,从中了解了许多有关文物古玩的奇闻异事,也增长了不少前史与文化知识。据张凯臣讲,他是北平琉璃厂学徒身世,他承受的判定古玩的练习便是:师傅教徒时只让学徒看真品,时刻久了,对各类古玩的特色纯熟于心,班师后在市面上只需见到赝品,第一眼就感觉不对头,再细看就会发现种种疑点。
还有一次,我在东城壕买到一个黄杨木雕,是个残品,雕琢的是八仙过海的铁拐李,一只臂膀与一条腿残损,但雕工十分精巧生动。张凯臣知道后又上门索求,我是再也不会受骗了,他追了我两年多,见我这次铁了心毫不动摇,也就抛弃了。倒不是我知道这是一件可贵的艺术品,失败乃成功之母,他追得越紧,就越坚决我持有的决心,这一定是件宝物。后来工作了,到北京出差,观赏故宫,在瓷器艺术馆看到一件相似的木雕,查了材料,知道黄杨木雕,初期是淡黄色、时刻越久色彩变得越深,我这件已是深红色,与故宫那件色彩造型适当,故宫标示是元代至正三年的,这件大致也是那个年代。
除了张凯臣,常常在东城壕碰到的还有这么几位,其间两位看起来很有身份,出手也阔绰,大有“来到宝山不空回”的姿势。他们主要对碑拓、版本书之类感兴趣。后来我上了兰州师范,知道其间一位是校长李恭先生,外号活辞源,他的藏书许多。另一位是民国年代国医馆的馆长柯玉参先生, 1955年我到卫生厅参加工作,1957年他来卫生厅任省副厅长,我与他相识。
还有一个叫范雪宾的山东人,他常常手里提个黑布袋子转旧货摊,我后来与他相识,常常谈天,也到他家里看过他的保藏。他的藏品形形色色、有字画、元代王觉斯的手抄本、眼镜之类,还有几方砚台。他给我介绍端砚按色分五等,一冰冻、二鱼脑、三火捺、四蕉白、五为猪肝色。其次还要看眼,又有死、活、泪眼之分。还与歙砚比较,说歙砚的特色是黑石面上的发丝螺纹及针尖似的金星。他还拿出一块书本巨细的质地细腻的黄石头问我是否知道,我只要摇头的份,他说:“这是产自你家乡山西绛州的澄泥砚,质地非石材,是用河水过滤搜集的细泥沙烧制成的。”这块砚头雕有流云半遮月,反面刻有“步云梯天宫”五个字。他接着说:“你细心看这图画与文字都是用模具压上去的,不是雕琢的。”我对砚台的知道与赏识是自此开端的。
他有满满一箱子字画。我看往后,他问怎么样,我说你的这些大名家唐伯虎、文征明、吴昌硕、任伯年的画满是假的。他问我从何说来,我说感觉画的笔法、功力与款识都不对,差得太远。他连连允许,说这些叫“姑苏片”,是苏杭一带的匠人做的假画,他从北京隆福寺买来的。他很赏识我的眼力,并说他看画主要是看装裱、纸色、轴头,外行也往往被这些外表的东西招引受骗,他对绘画自身的功力鉴赏是弱项,对玉器、猫眼、水晶石眼镜的研讨比较深。
还有几个人常常光临张凯臣古玩店。有个菜估客名叫王国泰,他手里竟然有一幅张大千给范振绪画的扇面,不知从何得来。画的是山水云气、江面泛舟,典型的南宗王蒙浅绛山水画法。扇面画得很仔细,上面还题有诗词,落款是“笔呈禹丈吾师教正,张爰”。看出大千对范振绪十分敬重。他家住在七里河吴家乡,隔条排洪沟,对面便是兰州旧军阀鲁大昌的第宅。我在他家看画时,听他谈及,抗战时期,张大千在兰州就住在鲁第宅,乘鲁的轿车进进出出,常常能碰到。据他描绘,张大千个子不高,满脸黑色大胡子,身着长领灰色长衫,打扮像落发居士。后来他手里的这幅扇面被甘肃省博物馆保藏。
有个山西老乡,是陆军医院的厨师,保藏了几件瓷器,喜爱书画,去过西藏。有个临夏的回民,家里藏有马晋画的写意马,这几位的家我都去过。还有个落魄的光棍汉,是个张大千迷,我们都叫他“小赵”,是武威人,我从他手里买到了黎雄才的《长江秋色》横披。
我还在武都路的寄卖所里无意间发现橱窗里摆一幅水彩画,终年无人问津,是朝鲜族画家韩乐然画的《秋耕图》,花四块钱买了下来,一向保藏至今,这位画家解放初期在西北政界画坛十分活泼,身世奥秘传奇,他的有关状况留下后文细表。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能买这么几件已是费尽心思。为此父亲还常常抱怨我,家里日子如此困难还常常花钱买些没用的东西,不懂事。
那阵子上学,常常路过一户临街人家,住着老两口,走在街上就能看到屋里桌上摆着一块砚台,每回走到他家门口就会盯着看一会,时刻久了,被人家注意到,问明缘由,请我到屋里赏识。白叟说,这块砚台是年轻时买的,现在老了藏着没用了,只需了五块钱就把它转让于我。我对文玩字画的痴迷由此可见一斑。
兰州是抗战大后方,傅抱石,韩乐然黎雄才,司徒乔,赵望云,张大千等一批闻名画家都屡次在这里举行过书画展览,义卖著作以画笔为戈抗日救亡,现在撒播民间的相关字画大多源自于此,另一方面经过这些书画著作又可让今人追索这些爱国画家当年在兰州的活动轨道。
(待续)